井上豪:法国藏克孜变态烈焰传奇sf尔石窟壁画断片的原位置及其意义(3)

  • 壁画的全像与画的主题已经很明显,接下来想重新讨论吉美美术馆的断片。这个断片包含五个人物,其中尤其引人注目的是手持供物的带须人与头部有突起物的人。听众大多被描绘为贵族姿态,其中这两个人可说是非常独特的存在。
    仔细观察窟内的刀痕,可以发现主室右壁的一个残留正与先前吉美美术馆的壁画断片形状大体相同。右壁整体分为上下两段、左右四列,描绘出八幅佛说法图,相应部分是主室右壁上段、入口数第三幅说法图。用电脑将两者实际拼合起来就是图3。断片左侧上下角似有少许破损,但可以认为整体的形状与刀痕非常一致。窟内不允许测量,因此得不出准确的数值,但两者的尺寸几乎相同,描绘的人像大小也一致,另外上端的画框等位置也非常相符。画面内的位置如先前的推定所说,正处在说法图的右上部。更进一步,几乎决定性的是两者表面的伤痕也连成一体。(图3 )接近中央,佛的光环右端有类似棍棒的划痕,仔细查看划痕,它延伸到右上端人像的右颚部分, 即至拼合而成的壁画断片的左下部分为止连成一线(图4)。划痕如此吻合,如果二者原来不是一体的壁面就不可能出现,可以说这是断片本来就在这部分的确凿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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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破僧事》(《大正新修大藏经》二四,135页)。

    西域的古代遗迹自二十世纪初开始陆续得以发现,但都是国外所派遣探险队的成果,他们有各种发现,同时将大量的收集带回其国。巴黎吉美美术馆藏有大量的西域壁画,主要为法国探险队带回其国,也有当年德国队收集后又流出的壁画部分,“澎湃新闻·古代艺术”约请日本知名壁画学者井上豪就吉美美术馆所藏壁画断片进行了探讨分析,这些壁画为当年德国队之收集,系从新疆克孜尔石窟切下的一部分。

    这样的人物实际上在克孜尔壁画的佛传图中经常见到,尤其多在国王与贵族的礼佛场景中登场。从结论来看,他们是侍奉于国王左右的一对老幼侍从7 。其中最容易分辨的是(图6), 它是从第114 窟石壁的第三幅说法图上切去的断片,对面右侧是带着头巾的年长人物、左侧描绘的是头部有串状突起的人物。显而易见,这二者与吉美美术馆的壁画断片,即第224 窟《频婆娑罗王的皈依》中描绘的特殊人物具有同样的特征。如此,从右侧的年长人物开始,观察一下这个类型,分析这些侍从的人物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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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故事是释迦生涯中的一个场面,但很多经典取材于“婆罗门尊者大迦叶与国王频婆娑罗各自在释迦面前否定自己的权威”这一内容。也就是说,讲述面对释迦(即佛法)时的谦虚成了故事的主题。“除五胜物”本来是重要的主题,壁画是否描绘这一点,也反映出所依据的经典等背景思想的状况。它可以说是考察西域古代佛教文化的重要资料之一。
    本文重新确定流出壁画中原位置未定的一处,并尝试探讨壁画整体的图像意义。根据拙见,这个断片是将壁画中比较重要的部分切下取走的。如果补上这一部分,有可能对壁画的图像做出更深入的解释。以下讨论吉美美术馆壁画断片的原位置与图像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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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节讨论了壁画中描绘的古怪侍从,画中与这些侍从并立的还有一人,是胸前捧着某物的贵族。如前所述,德国队的报告书认为所持之物就是“冠”,可举第207 窟壁画为例(图13)。可以确认,看似国王的供养者背后候着持冠的贵族。第224 窟的人物也与此相同,但第224 窟墙壁上残留着这个人物的右手与所持之物的一部分,据此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复原所持之物的形状和持法(图5)。所持之物下端白底,有细细串着白珠的璎珞状装饰,而且上端绘有圆弧,涂有绿色。可以说,这个形状与(图13) 的冠非常接近。而且,持法可以复原为单手拖住所持之物的下端,另一只手置于上端,这也与第207 窟的人物一致。所持之物为头冠当无疑问。也就是说,第224 窟壁画上与侍从和童子并列的,有个戴冠贵族。

    图6
    中间的佛脸朝向右下角的男女供养者,这些供养者伴有光环,由此可知是故事的主人公。供养者头顶有侧立的蓬头人撑起的伞盖,可以认为这些供养者是国王夫妇。上方是吉美美术馆馆藏断片中包含的各种人物,左端连接的两个断片是美国史密森尼博物院(Smithsonian institute) 的藏品,天仙位于佛的头顶附近,面对下方,可以确定吉美美术馆断片的左端部分所包含的肘与胸属于这位天仙。天仙的左侧有个五头怪人。他的左边是天仙,再左边应该还有一个天仙,但从此处切掉的断片还没有找到。下方佛的背后分两段绘有四人。右侧面对上端的头部为匈牙利的费伦茨·霍普东亚艺术博物馆(Hopp Ferenc Art Museum of the Far East)所藏,这个断片尺寸相合,但边缘有破损,还不能确定,从事原位置推定工作的上野氏也未下断言。下端左侧坐着执金刚神,屈身仰望佛。右手握金刚杵,左手应该持拂尘柄,但背后连接拂尘与左手的线条却难以分辨。佛座的左手前有身着粪扫衣的蓄须老僧,双手合拢跪坐客叩头,这也是本壁画的显著特征之一。
    16 《频婆娑罗王经》(《大正新修大藏经》一,825页)
    13 松本栄一《庫車壁畫に於ける阿闍世王故事》(《国華》五六六,1938年)。小谷仲男《ガンダーラ美術とキジル千仏洞壁画》(《史窓》六八,2011年)、18(453)-21(450)页。
    图5
    10 变态烈焰sf von Le Coq, Waldschmidt, op.ct., S.41.
    关于克孜尔石窟的流出壁画,熊谷宣夫、上野アキ等学者曾做过调查,从日本的个人藏品到美国美术馆等各地的藏品大约有二十余处,认为它们是从克孜尔第224窟上切下,并查明了原位置的壁画3。此后,据说当地的龟兹石窟所转而将调查推进,重新确定了各国藏品的原位置。

    人物配置分为上下两段,上段并列两人,下段并列三人。上段的两人都是光头天仙,从头饰及服饰来看,可知对面的左侧为女仙,右侧为男仙。下段左起,首先是皮肤白皙、贵族风格的年轻人,胸前有大块剥落,左胸边缘可见手指,当可窥知本来此处持有某物。从手边到喉咙处呈圆弧状,残留着部分绿色,可认为是所持物品的一部分。第二个是手捧供物的黑须人,绿色覆盖物很显眼,加上浓髯、额头上所绘的皱纹,可见是年长的人物。第三人只在画面右下角残存着头部,肤色暗灰,眉头紧皱,画中是幅凶相,可以确认他戴着硕大的耳环。头发破损难辨,暗褐色的发髻中并列着青白相间的小圆突起物。前述带须的人物,都可说风貌古怪独特。画面左端的年轻贵族头后不远,可以看到其他人物肘与胸的一部分,可知此处本来另有一人。另一方面,壁画断片上部可见青色带状线条。这是画面界线的一部分,显示出断片位于画面上端。另外,从前述带须人物所捧供物的方向来看,断片对面左侧绘有佛陀。

    井上豪:法国藏克孜变态烈焰传奇sf尔石窟壁画断片的原位置及其意义

    本文重新确定流出壁画中原位置未定的一处,并尝试探讨壁画整体的图像意义。这幅壁画断片是第224 窟壁画《频婆娑罗王的皈依》的一部分,断片包含的图像,展示出随侍国王的老幼侍从以及该故事所说的礼佛举止。
    注释:
    图10(左)图11(右)
    7 拙著 《キジル石窟仏伝図壁画「バドリカの継位」》(《てら ゆき めぐれ 大橋一章博士古稀記念美術史論集》中央公論美術出版、2013年),37-40页。
    其中戴着头巾的老年侍从和结成五髻的凶相童子,似乎格外引起德国队研究者们的关注,报告书中特意附图记述,除此之外还明显地觊觎这类图像,将第114 窟与第8 窟等的壁画切去。恐怕第224 窟的断片也是因为同一意图而被切掉的。图像尚未破解,贵重的资料却横遭散逸,对他们来说实为憾事。
    图13
    以上是对壁画断片内容的观察。可以看出,这个断片是从佛说法图上取下了供养天人以及听众的一部分,由此推测它本来位于壁画画面右半部分的上端。人物像下段的听众饶有趣味,具有独特风貌的两个人物尤其引人关注。这个壁画断片,本来是哪个壁画的一部分?接下来就想讨论壁画断片具体的原位置。
    12 《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破僧事》(《大正新修大藏经》三八,399页)。
    前节推定了壁画断片的原位置,接下来准备讨论壁画的整体与主题。如前所述,这幅壁画损毁处较多,另外确认出被切取的三处,各自的原位置也确定了。于是,将各个断片嵌到原位置, 描绘出来的复原图(井上作图)如图5。细线圈起来的部分是各国所藏的断片,点线是从色彩等的推测描绘而出。除去左上角,剩余的部分都得以复原。首先,针对复原的图像考察其内容。

    图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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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出同样描绘的例子可见于第188 窟(图14)。右半边大片被切去,因此主题不明,但坐在床座上的夫妇头顶有童子撑开的伞,可以说这也是国王礼佛图的一种。夫妇背后有戴着头巾的蓄须侍从,能够确认其右手持冠、左手持剑。国王以璎珞束起的发髻前戴有三角形的朴素头巾, 果然未戴宝冠。也即是说,这里的国王也是脱冠命侍从秉持。此处不单是冠,连佩剑都让侍从秉持,恐怕是因为国王即将礼佛,暂时把冠、剑除下,命侍从手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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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第224 窟壁画《频婆娑罗王的皈依》中,绘有与他们都不同的一个持伞人物。这也可看作国王侍从中的一人,笔者想讨论一下这个人物。此人与通常的贵族不同,蓬发垂肩,头顶饰有花与璎珞。一见似乎是女性,但将其描绘为婆罗门。典型的就是阿阇世王旁边一人,即行雨大臣。根据《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杂事》,行雨大臣是聪明的婆罗门,他在释尊涅槃时,为将此事禀告国王,画了一张释迦生涯的图给国王。为了国王不受到惊吓,让他在浓郁的香水沐浴中看12。此景克孜尔石窟的壁画也常加描绘13。图中行雨大臣蓬发 垂肩,头顶饰有花与璎珞(图12 ),与第224 窟《频婆娑罗王的皈依》中描绘的持伞人物有共通之处。此人是侍立于国王侧近的婆罗门,他也是侍从中的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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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1

    11 《长阿含经》五(《大正新修大藏经》一,31页)。
    (图15) 是第181 窟壁画的说法图《频婆娑罗王的皈依》。与第224 窟的样例相同,描绘迦叶的神迹与跪拜,一见便知两者是同一主题。佛前合掌的国王绘成了戴冠的样子,但上方分别绘有手持宝冠和手持佩剑的侍女。让侍从秉持宝冠与宝剑,这种描写与第188 窟的做法相同,也与描绘《频婆娑罗王的皈依》同一主题的第224 窟类似,毫无疑问,这是该故事中所说“除五胜物”的象征性表现。这种做法与该故事中原有的“迦叶的神迹”并列,成为重要的场景之一。持冠的侍从,可说是壁画中的关键要素。
    4 变态烈焰sf Grünwedel, Altbuddhistische Kultsttten in Chinesisch-Turkistan, Berlin, 1912, S. 176.
    巴黎吉美美术馆藏有大量的西域壁画。西域指现在中国的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一带,这个区域自古就作为丝绸之路主线而繁兴,曾孕育出灿烂的佛教文化。西域的古代遗迹自二十世纪初开始陆续得以发现,但都是国外所派遣探险队的成果,他们有各种发现,同时将大量的收集带回了本国。吉美美术馆所藏的壁画也是这些收集之一。其探险队由法国派遣,留下敦煌文书的收集等多种成果,但此处谈论的壁画并不属于法国队,而是德国队的收集。这些壁画主要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流向市场,还包括探险队长勒柯克(变态烈焰sf von Le Coq)1寄赠法国研究者的壁画。德国队从1903年至1912年四次活动于新疆,他们以吐鲁番和库车的石窟寺院为中心展开调查,将大量壁画切下带走。然而,德国队回国不久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战败国德国陷入极度疲敝中,继续研究甚为困难。他们不得已卖掉部分壁画断片来充当经费,并作为礼物向海外协助研究的人员赠送壁画断片2。这些壁画并未记载于德国队的收集目录中,因此现在仍难明其全貌。吉美美术馆的馆藏,正是这些流出壁画的一部分,同样的壁画断片在美国、日本等世界各地都有收藏。
    8 变态烈焰sf von Le Coq, Waldschmidt, op.ct., S.41.
    这与各种经典中的记述相呼应,比如《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破僧事》中的“除五胜物,所谓伞盖头冠宝剑宝扇宝履”14,《杂阿含经》卷1074 中的“除去五饰,脱冠却盖,除扇去剑刀, 脱革屣,到于佛前。整衣服,偏露右肩,为佛作礼,右绕三匝,自称姓名”15,《频婆娑罗王经》中的“尔时大王到佛会已,除去王者自在之相”16。各处说的都是频婆娑罗王谒见释迦时行止的一部分,国王将“五胜物”或“五饰”即伞盖、头冠、宝剑、宝扇、宝履等国王身边的庄严之物除下。经典中把这五种物称为“王者自在之相”,即是说国王作为世俗的统治者,在佛前不得不舍弃权威、谦虚听法,国王在礼佛之际必须遵行这个“除五胜物”的做法。画中的国王头上张着伞盖,这并不一定忠实于经典,但将身上佩戴的威仪器具除下、命侍从手持的举动却无疑是“除五胜物”的象征性体现。
    谈论到壁画中描绘的特异人像,这些人的姿态都是侍候国王与贵族的侍从。他们虽然是侧近的侍从,但与普通的贵族身分不同,乃是以童子或祭司之类特殊身分侍候国王的,即超越于宫廷的身份等级,可以说是私人性的侍从。这些人物像意味深远,可以从中窥见古代宫廷文化之一端。
    9 Grünwedel, op.ct., S.52, S.54.
    图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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