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烈焰私服
老英雄张富清纪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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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床边，扶着墙边，张富清用仅有的一条腿，重新学习走路。沉重的假腿和助步器，成了张富清的“随身物件”。助步器，形似四脚铁凳子，张富清握过钢枪的手，紧紧把住“凳面”的抓手，借助四个“凳腿”，撑起自己的身体。
突击队员，每一个任务都是光荣的，每一个任务也都是艰巨的。鲐背之年能为党和人民做贡献，张富清喜在心头，也依旧严阵以待。
可张富清，偏不。一生突击的身躯，哪耐得住轮椅上的枯坐？“我还有一条腿，我要站起来！”张富清发愿。
之后很长时间，张健全都会在默默注视父亲时，回味当时的心情。是震惊吗？对生于和平年代的张健全来说，“战斗英雄”四个字，像是历史教材上的措辞，和眼前熟悉而慈祥的父亲，难以联系到一起。他只能在后来一次又一次的讲述与聆听中，像涂油画一样，一笔一笔、一层一层地为这画卷补回壮烈的色彩，品咂“九死一生”四个字的本味。
亲人们就这样一天一天，见证着张富清一边挥汗如雨，一边步伐日渐灵便。家中行走，已不需要旁人帮忙；门槛台阶，也可以自行迈过。
1985年，张富清从县建行退休。三十载为人民服务的公仆生涯，宣告结束。
没留下的，只有他战斗英雄的名号。
贷款顺利收回。好借好还，再借不难，贷款业务就这样一点点被盘活了。其中，张富清经手的业务，从没出过问题。
湖北当地媒体闻讯而至。记者到了来凤，提出采访要求，张富清却一口回绝。
难！又是困难！
孙玉兰，和张富清同村，比张富清小十一岁。张富清在外征战，孙玉兰在村里做妇女干部，去张富清家慰问过军属、挂过“光荣牌”，却未曾谋面。新中国成立后，张富清回家探亲，这才让孙玉兰见了真人。一个是青春正好，一个是英姿飒爽。“美人爱英雄”，红线就这样牵起来。
张富清哽咽地说出这段话时，在场的人震撼了。远在天涯，无数的观众和网友震撼了。这不同于“惊现报功书”时人们的讶异，而是如此纯粹、朴素的心灵，对人心深处的撞击。
1959年，把粮食工作做得有声有色的张富清，接到另一个攻坚任务：到三胡区担任副区长。
服从组织安排！突击队员再次收拾行囊，向偏远与艰苦发起冲锋。
这一年，张富清八十八岁。年近九旬，坐上轮椅，也并非不能接受——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英雄默默行走在人民中间，如同一颗火红的心融入无边的霞光。
战友们知道，这个陕西汉中的小伙子，不一般。
孙玉兰被张富清邀去武汉，她没多想，只当去玩。到了武汉，却被张富清“正面进攻”：我要去湖北恩施工作，很远，很艰苦，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三省交界，山荒路远，县城不过三街九巷、五千多人，生产长期凋敝。初到来凤，张富清所见并不如“有凤来仪”的名字那般美好。第一份工作，张富清就摊上“天大的事”——“民以食为天”，出任城关粮油所主任。
弹指一挥间。
孰料，“三八线”烽烟骤起，志愿军跨过鸭绿江，保家卫国，奋力冲杀。远在新疆，还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的张富清，又坐不住了。朝鲜前线急需补充有经验的指战员，组织上问到张富清，回答毫无悬念。
一个疑问，在所有人心中盘旋：张富清，为什么将战功“隐瞒”这么久？
张健全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红布包。这个红布包里的东西，远远超出聂海波的预料：
从永丰，到来凤，近千公里的距离，跨越数十年光阴，被张富清的传奇人生连接起来。
张富清的家庭，为他付出很多：老伴孙玉兰，离开供销社，一边干农活打杂工，一边将两儿两女拉扯成人，个中辛苦，难向外人道；大女儿早年患病，基层诊治条件有限，留下后遗症，至今只能和老两口共同生活；上世纪六十年代，陕西老家，张富清的老母亲弥留之际，两封电报没唤回儿子见最后一面——故乡山高路远，往返动辄十数天，又值困难时期，工作无法脱身。张富清在日记里痛心写下：忠孝不能两全。
突击！突击！突击！
“……压制了敌人封锁火力，完成了截击敌人任务……”
“……缴机枪两挺，打退敌人数次反扑……”
家，温暖的家。
每次采访结束，张富清都要大声地对那些记者们说：“感谢你们，感谢同志们在政治上对我的关怀。你们辛苦啦！”
“突击队”的名头，“敢死队”的觉悟。以身探敌阵，一去难复返。但没有前仆，何来后继？名列三名战士之一，二十四岁的张富清内心笃定：我是共产党员，我不上，谁上？
当其时，“一五”计划刚上马，搞工业，求发展，粮食供应是大事。“统购统销”政策下，一边是来凤农业不发达、粮食不好收，一边是粮食需求大、口粮不够分。一斤粮票，老百姓拿去换五斤红薯，吃得糙总比饿着强。
胜利的曙光，照亮11月28日的清晨。突击队员张富清，杀敌无数，死里“夺”生。是役，他以一己之身，炸毁碉堡两座，缴获机枪两挺。他四下顾盼，却再没见一起突击的两位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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